《风骨》:不仅有29位灿若星辰的名字,更有别致的标题

发布时间:2022-08-31 15:51:47 | 作者:新华网 | 阅读次数:473次

在文学报道领域,舒晋瑜的名字是一块响亮的招牌。宁宗一说他会不由自主地追随舒晋瑜的名字阅读,刘庆邦评价她是“作家的知音”。的确,从业二十多年来,舒晋瑜坚守在文学现场,与作家、诗人、学者交心,同时又如猫头鹰般冷静而敏锐地洞察着文坛冷暖,写出了众多脍炙人口的人物特写、深度访谈和新闻报道。继《深度对话茅奖作家》《深度对话鲁奖作家》后,她又把视线从作家延展到学者这一更具写作难度的对象上,描摹还原出周有光、马识途、钱谷融、许渊冲等29位名家大家的人生旅痕、思想历程与文化情怀,结集成《风骨:当代学人的追忆与思索》(下称“《风骨》”),为读者留下了一份人文精神的珍贵记录。

写人难,写学者、作家更难。舒晋瑜面临的挑战有三:他们的著述体大思精,如何理清其中脉络,并用深入浅出的语言进行呈现?除了早年的曲折经历,他们的生活多是静态的书斋求索,如何写得生动可感?不同于对话体的你来我往,作为单篇文章,人、事、思想、情怀等如何在叙述中有机呈现,让各种要素如盐入水?这些都考验着作者的叙事艺术。

在《风骨》中,舒晋瑜通过精准地点题、巧妙地设置篇章体例、合理地剪裁写作素材,克服了这些困难。拿到书后翻看目录,一眼可见的不仅是那些灿若星辰的名字,更有名字后舒晋瑜颇费思量的标题。如“我的观点在人家看来太新潮”,写出了百岁老人周有光“苟日新,日日新”的特点;“我的生活字典里没有投降二字”,写出了马识途既是作家学者,又是战士;“即使像蚂蚁爬,也要写下去”,凸显宗璞对写作《野葫芦引》的执著不弃;“全天候的诗歌爱好者和习作者”,强调邵燕祥与诗歌的须臾不可分离;“‘大侠’的精神世界”,点出学者严家炎治学与为人的侠气……作者没有从写作对象的学术成就和创作实绩入手,而是从他们的性格特质和精神气质入手,这就把离普通人颇有距离的名家大家拉到了读者面前。

在每一章开头,作者用采访手记的形式记叙了自己与采访对象的交往,并以第一视角呈现出对其特质的观察。如在“草婴:像小草,更像战士”一章的采访手记中,舒晋瑜写2015年8月自己冒雨到上海华东医院看望草婴:“他正熟睡,面容苍白平静。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握住老人露在薄被外的双手。正是这双手,自1942年起陆续为中国读者介绍了众多苏俄作品,从肖洛霍夫到托尔斯泰,这双手,为中国读者推开了俄罗斯文学的窗户。”短短几句话,勾勒出时间的景深,一位饱经沧桑的俄罗斯文学盗火者的形象呼之欲出。又如“任溶溶:我生下来应该是干这一行的”一章中,作者写她有一次见到任溶溶,老人竟和自己说了一句韩语,原来是在商店看到韩国点心,想知道上面的韩文怎么回事,便学起了韩文。“他就是这么一个任何时候都充满好奇、充满兴趣的率真的人。”作者通过一件小事,写出了儿童文学大家任溶溶的“童真”,而正是这种精神气质,让他得以在漫长的岁月中,葆有对孩子赤诚的爱。《风骨》中涉及的主人公有29位,如何执牛耳而抓要害,写出千人千面,而非千人一面?舒晋瑜恐怕是受到《世说新语》的启发。书中记载,人问顾恺之,为何画人不点睛?答曰:“四体妍蚩,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而章节的标题和采访手记,正是《风骨》一书的点睛之笔。

在编织素材和记述行文上,舒晋瑜做到了三重“互见”,一是同异互见,二是文史互见,三是生熟互见。所谓“同异互见”,是说书中人物的刻画摹写是于同中见异,于异中见同。譬如都是写翻译家,许渊冲、草婴、任溶溶、屠岸等人,在作者笔下,既有个性,又有相同的一面。许渊冲的特点是追求极致、有个性,对自己的“三美”(音美、形美、意美)、“三化”(深化、浅化、等化)翻译原则笃信终身;草婴的特点是经历坎坷,富于人道主义情怀,强调对译作中的人物饱含感情;任溶溶的特点是谦逊平和,觉得“自己是代替外国人用中国话讲他要讲的故事”;屠岸的特点是强调不同批评观的碰撞阐发,要有“闻过则喜”的精神。但他们又都以真善美为最高的价值追求,都把翻译作为自己的终身志业,都秉持独立之精神,有着共同的知识分子气质。

在讲述书中人物的生活史、学术史、创作史的过程中,作者时而穿插一段历史史实,时而引用一段传主原话,时而穿插一段轶闻趣事,时而点缀一段亲历见闻,既有历史还原,又有散文、小说之笔法,具有一般人物特写所没有的文学性,可视作“文史互见”。譬如写著名比较文学专家乐黛云如何养成“听其自然”的性格,作者回溯到人物少时在贵州大学所在地花溪山环水抱的生活,“父亲买了一小片地,就地取材,依山傍水,用青石和松木在高高的石基上修建了一座简易的房子,走下七层台阶,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周围镶着石板小路,路和草地之间,是一圈色彩鲜艳的蝴蝶花和落地梅。”之所以要言不烦地用散文笔法描写乐黛云的成长环境,显然与她在这里接受了最初的文学启蒙有关。再如写“改革文学”的旗手蒋子龙,作者并未平铺直叙,从他的少年时代讲起,而是如异峰突起般上来先讲了1975年《机电局长的一天》发表后遭遇的“检查风波”,蒋子龙固持己见的“硬骨头”风格如溢目前。还有写马识途接受美洲华人作家协会为其颁发的“终身成就奖”时,竟然说自己的一生没有什么终身成就,只有终身遗憾。原来,作者先抑后扬,这遗憾正是作家一直忙于革命、建设,而罕有时间和精力去实现自己的文学理想。

《风骨》中收录的名家大家,多是读者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很多都在报刊网络中高频率出现过,如何于熟悉中见陌生,考验作者的功力;而对于那些默默求索,社会知名度并没那么高的人物,又要于陌生中见熟悉。这重“生熟互见”也是舒晋瑜的叙事特色之一。譬如冯其庸是著名红学家,主持《红楼梦》的校注工作,新校本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后,畅销几十年。读者印象里,冯是以红学家名世,但舒晋瑜却并未止步于此,而是挖掘了他在考证玄奘东归古道、多次深入甘肃和新疆的戈壁沙漠进行学术调查的经历。从已知到未知,看似跨度很大的研究,却都与冯其庸“重视文献记载,重视地面遗迹的调查,重视地下挖掘的新资料”的研究方法有关,彰显了他重实践的学风。又如温儒敏,以学者和语文教育家闻名,但作者还写到了他担任北京大学出版社总编辑和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时,一般人不了解的业绩,将人物的“冲劲儿”和勇于担当、改革创新的精神侧面描画出来。而对一般读者不熟悉的人物,作者常从熟悉处落笔,比如彭荆风,他的名字可能很多读者都已陌生,但当年的一篇《驿路梨花》曾入选中学语文课本,于是作者就先从这篇优美的课文讲起。

舒晋瑜为写作本书所进行的所有精心设计,都是为着一个目标服务,那就是通过再现这些当代学人的风仪与襟抱,延传他们的人文精神与高尚情怀,让当代读者对他们的自由思想和独立精神,对他们鲜明的个性和学术经历有更为充分的了解和认识。在舒晋瑜眼中,概括书中人物人品文品最恰当的词汇就是本书的题名——“风骨”,尽管各色人物的生卒年月不同,从事领域、生平经历、性格特质都天差地别,但他们的为文为人都以“风清骨峻”为共性。具体来说,可以用真诚、耿介、独立、有情来阐发。譬如钱谷融倡导“治学的道理和做人是一致的,首先必须真诚……我什么主义都不管,就是凭自己的感受,说自己的真心话……真正的批评家应该说出自己的真实感情,不会因为私人感情不讲真话。”吴小如被人称作“学术警察”,眼里容不得沙子,尽管“每以直言嫉恶贾祸”,也坚持“不说违背良心的话,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林非强调学术研究和做人都要有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对鲁迅提到的《铸剑》中的“油滑”,我们完全可以发表不同的看法,“一个会思考的民族才会产生大的科学家、思想家、艺术家”。冯骥才搁下自己最钟爱的文学,投身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之所以投入文化遗产抢救,是中国文化的那种博大深邃、灿烂辉煌感动了我,文化里包含的丰富的感情感动了我”。

在舒晋瑜娓娓道来的讲述中,当代学人的思想地形图呈现在我们面前。循人见精神,尽管书中的不少老人已经作古,我们依然可以从作者的讲述中,听到他们留下的空谷足音,看见中华文脉传承中的风光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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