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重来——记意义深远的一小时会议

今年是我馆五十年华诞。一小时在其间只是弹指一挥间，然而，它的贡献却远远超过了时间自身的价值，它在市图书馆历史画展长廊上浓墨艳彩重重地涂上了一笔，这一笔跨过25年时空，今天仍然散发着芳香，仍然光彩夺目；它启迪后来人在时代奔腾滚滚向前的大潮中，应自觉地清除潜意识中的保守、落后，站在时间前面，敏锐地把握机遇，目光向前，成就事业。
    1979年初春，乍暖还寒，在原市图书馆简陋的办公室里，召开新馆基建工作会议。参加会议的有老馆长宋洁夫，新馆长朱正富和笔者三人。会议由老馆长宋洁夫主持。
    老馆长自市图书馆从南岳迁来湘潭后一直担任此职。他经历了图书馆的三次搬迁。他端庄、持重、严肃、办事极其认真、细致。会议开始，首先由他发言，他说：“我们新馆基建工作，一年完成了立项、规划、拆迁、设计，已正式进入施工阶段。”他把目光投向了我，说：“请老唐介绍一下几个投标施工单位情况。”并习惯地翻开了厚厚的笔记本，拧开了钢笔作记录。我按要求详细分别地作了汇报。听完汇报，他停止了记录，目光移向坐在我左侧的朱正富，等待他的发言，可是朱正富同志并没有接着讲。
    会议陷入了沉默。
    朱正富同志调来前，任市花鼓剧团团长兼支部书记，为了加强图书馆基建工作，一个月前文化局将其调来任馆长 ( 宋馆长改任支部书记 ) ，主管基建工作。
    老朱有一个嗜茶的爱好，开会时，总习惯地用双手抱着茶杯，不时喝上几口。在沉默中他并没有接着发言的样子。只是将手松开，从茶瓶中将茶杯冲满，又喝了两口，然后点燃了一支烟，品尝起来。
    约过了五分钟，宋馆长点将了：“正富，你以后是主管基建工作的，发表点意见吧。”这一点将，朱正富同志开口了，他说：“我认为基建应该推倒重来。”他讲得是那样的坚定，干脆，示意好象没有研究的余地。
    “推倒重来”。一出口就象是一块石头，投进了雨湖。平静的水，刹时水花四溅，顷刻间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吸引着我和宋馆长高度的注意。此时，我注视了一下宋馆长，他的表情立刻由“晴”转“阴”。这，我是能够理解的，一年来，他为了新馆的建设，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东奔西跑，求“神”拜“佛”，日夜操劳，付出了多少心血。现在要推倒重来，就意味着一年来的辛苦将付之东流。会议又陷入了沉默。
    宋馆长毕竟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有修养的老干部，他冲动了一下很快平静下来，毫无愠色平和地问：“正富你说说理由。”这回朱馆长没有慢条斯理了，接着话题，侃谈起来。他说：“我认为现在的规划、规模太小，存在两大不适应：一是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即将出现的经济发展形势不适应；二是与湘潭市极为不相适应。我们的规划、规模在现在的基础上要扩大一倍，红线要重划，设计要重来。”他接着的发言紧扣这二个不适应，足足谈了20分钟。从他的发言中我们可以知道，过去老朱虽然未从事过图书管理和基建工作，但发言很专业，证明他的意见是在阅读了很多专业书和作过一些调研后确定的。我和宋馆长随着他的分析也被其折服了。他讲完，宋馆长问我：“老唐，你对朱馆长的设想有什么看法？”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我随口而说：“朱馆长的设想虽然很有见解，但谈何容易，其一：上级不一定支持；其二：拆迁任务相当大，规模扩大一倍，将安拆迁21户住房，4个仓库，1个医务室，这样大的拆迁任务，不是轻而易举可以完成的；其三：设计图纸已全部出来了，设计单位是中央级的设计院，他们为了支援我馆建设，抽调了十多位设计人员，无偿为我们忙了将近一个月，精美的图纸几十张，现在要废弃不用，人家责怪我们办事儿戏、草率，践踏别人的劳动，我们将无地自容。”接着宋馆长又问老朱：“朱馆长，你的意见呢？”朱馆长仍然肯定地说：“老唐的想法，我已考虑过，但我认为，我们做事应该要有一点远见，要考虑后果，要从事业出发，我们不应在难字面前无所作为。”他停了一会又补充说：“对困难我是有准备的。”此话掷地有声，我们还能说什么呢？最后宋馆长作结论，他习惯地慢慢合上笔记本，套上钢笔很平静地说：“好吧，我支持朱馆长意见，今天下午我去局里、市里汇报，你们两个将准备好的锦旗和送给设计人员每人一套茶具送去，并向他们解释，争取他们谅解。老唐明天去几家建筑公司，通知他们暂缓投标工作。”
    我看了一下手表，会议开了近一个小时。
    历史证明这次会议是正确、及时的。在时代进入21世纪的今天，我们来到雨湖侧畔，仰望耸立的市图书馆建筑，映入眼帘宽大明亮的阅览大楼，稳重宽大的书库，以及前坪桂花飘香，挺拔的翠柳。茸茸的小草的绿地，古香古色的麻石走道和后建错落有致的配套设施，仍然具有新时代的气派。要没有这次会议，摆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小不点火柴盒样的建筑，侷促、猥琐，只是摆在美丽的雨湖公园周围时尚的高楼大厦中的一个反差标本。当然，这只是外表的，更重要的是25年来我们利用了这一宽阔的平台，演唱了一幕幕誉满湘江的活报剧。不仅如此，这一次会议还给我们留上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如在重大决策时，党、政一把手在工作中坦诚相见，互相信任，互相支持的合作精神。以及老馆长宋洁夫同志为了工作不感情用事，不计较个人得失，敢于承担责任的优良品质；特别是新馆长朱正富同志遇事勤于思考、敏锐果断，不怕困难的工作作风，给我们作出了示范。如今老馆长宋洁夫同志已作古，朱正富同志也早调离了单位，但他们在建馆工作中留下的业绩和作出的榜样将永留湘潭市图书馆史册，为我们后来者继承并发扬光大。谨此献给我馆五十年华诞。

2004年10月7日

（作者系湘潭市图书馆退休干部）